“别等我，你跟妈早点休息……嗯，到家得快十一点，不用惦记，搭宋庭的车。行了，要到了，先挂吧。”卢晓伟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灯光，挂了电话。

宋庭放慢车速，把口罩往下拽了拽，“卢书记，今天的最后一站了，小丰村咱怎么进，请指示吧。”

卢晓伟早习惯了年轻人的语气，却还是瞪了他一眼，“好好说话，口罩也好好戴着。”说完自己先笑了一下。“你老师在家说你老实，搭你的车她放心，我瞧着咱委里就你最皮。”

见宋庭戴好口罩却不回身，卢晓伟笑容淡去，“家里也报备了，咱们就说道说道。前几个村的防疫工作看着是挺规范，就是觉着跟排练好的一样，缺点真。”他顿了一下，远处卡点内有手电筒的灯光，“时间还够，车就停这儿，咱俩走过去。小丰村就支书冯睿山认识我，要是别人在卡点，没准能瞧瞧各村防疫工作的真实模样。”

借着对方手电筒的灯光，卢晓伟边走边打量卡点出来这位——一件党员志愿者的棉衣，左手的手电筒斜向地面对着他们，面容不大真切，不过总比自己年长。

“大爷，我们是市里来的，找你们冯书记有急事。”宋庭抢着喊了一句，并悄悄比划着示意卢晓伟直接往里走。

“别往里走，那边那个同志，对，说的就是你，都先到帐篷里扫码登记。”

老同志似是不放心，紧盯着两人。看他俩确实跟着向卡点帐篷走，又小声嘀咕道:“老远就看你俩的车过来，这大晚上的还有急事，现在还有比疫情更急的事儿?”

三人进了帐篷，卢晓伟和宋庭借着扫码的档口相互交换了个眼神，却被老人瞧了个正着。

“我叫冯永，是咱们小丰村卡点的志愿者。两位同志，扫码之后出示一下证件，我先登记。”冯永掏出手机，右手有些抖，“喂，吃完没？……卡点来了俩说是市里的同志，找你，我先盯着，你赶紧的。”

卢晓伟愣了一下，看着老人警惕的样子，有些尴尬，“老哥，我叫卢晓伟，是市纪委疫情防控督导组的，噢，这是我的身份证，您先登记。”

冯永坐在折叠床上，在小桌上摊开登记表，对照着两人的身份证，左手托着右手写着——2020年2月……

叫宋庭陪着老人，并再三保证不进村，只是在外面抽支烟，卢晓伟想让寒风冷静一下有些发涨的脑袋。

村里一阵狗叫，一个人影向卡点跑来。

“卢书记……我是冯睿山……”跑的有些急，说完这句话冯睿山就弯下腰，手撑在膝盖上咳了两声。

卢晓伟听了冯山的电话，已经有了猜测，“刚吃过饭，别跑这么急。冯永老哥是你父亲吧，怎么能让老人家守着卡点?你们小丰村其他干部呢？年轻人呢？”

见卢晓伟严厉起来，冯睿山连忙解释“您走的是高速这边的口，村西那边也临近公路，有两位守着那边，刘主任和我守这里。”帐篷内咳嗽了两声，冯睿山的声音低了下来，“咱们小丰村外出务工的多，今年又赶不回来，白天喊村里年轻志愿者守着，我们几个都是守夜班。”

似是有些冷，冯睿山来回跺了跺脚，又急忙说道“领导，咱先别进去，我爸当了一辈子老师，就喜欢给人上课，有时候挺唠叨的。”

有些羞愧，又有些自豪，他瞄了眼卢晓伟接着说到，“村里这些老党员非要报名志愿者，我们还劝不动，更不敢深说。村西那边的刘婶没我爸岁数大，可也是六十多的人了，小刘一劝她，她就说自己也是党员，又是当妈的心疼闺女，嗐……”

帐篷门一动，冯永对着卢晓伟道“同志，你的身份证在那个小同志那呢，你们找冯睿山就在这儿说。”

宋庭跟了出来，低声跟卢晓伟嘀咕，“这老爷子真像教导主任，要不是看他手不太好使，我都想递给他一根教鞭。”

冯永大笑起来，“嘿，你这小同志眼神不错啊，要搁我身体好那会，你这淘小子我在中学一抓一个准。”

又正着颜色对卢晓伟说道，“领导，你跟睿山的话我也听明白了，你们是下来检查的吧，别的不敢说，咱小丰村没问题，我们这些老家伙帮咱国家咱党盯着呢。”

卢晓伟上前两手握着冯永那不太灵巧的右手，“老哥……”

冯永伸出左手搭在卢晓伟的手上，“没事，你们也不容易，回市里差不多就算是明天了，好好歇歇，也别太担心，非典咱都挺过来了。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活动，能帮你们分担点就分担点。”

卢晓伟觉得浑身暖和起来了，他松开手，对着面前倔强又可爱的老人鞠了一躬，“老师，谢谢您这一课。”